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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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雲舟上, 兩人占據了一塊無人的空間。周遭沒有座位,但勝在少有弟子經過。

齊眠玉擡手拂袖,放出一把同款豪華搖椅, 還在搖椅中墊了厚而溫暖的毯子。

他轉眸對盛長寧道:“你坐。”

盛長寧聞言,神色略顯遲疑,認真瞧了眼齊眠玉,出聲問:“師兄什麽時候買的?”

“上一次見你用過。”齊眠玉解釋說,“見你喜歡, 便買了。”

說罷, 他又認真道:“你坐,此去需兩個時辰,不能累著。”

盛長寧幾近是同手同腳地走過去,坐在了搖椅裏面。她背後靠著柔軟溫暖的毯子, 簡直不要太舒服。

可盛長寧對於齊眠玉一夜之間忽的轉變態度,仍舊覺得忐忑。

隨機, 她又見齊眠玉揮手取了一張小桌板,擺出相應茶具,大有一種要煮靈茶的趨勢。

盛長寧便問:“師兄,你想做什麽?”

“備靈茶。”齊眠玉輕聲道。

一盞茶的時間過去, 清溢的靈茶香氣撲鼻而來。盛長寧側躺在搖椅上,裙擺柔軟垂落。她扒拉在搖椅側, 認真註視著正在煮靈茶的人。

她寶貝每一寸每一處,都長在她審美之上,她怎麽能不被他所迷?

盛長寧盯著齊眠玉, 輕聲喃喃道:“師兄, 你今日好奇怪。”

齊眠玉應了一聲, 卻問:“哪裏奇怪?”

這……她該怎麽說?

該說不應該是這個態度?

還是應該說別的什麽?

反正她寶貝今日絕對反常就是了。

盛長寧思索片刻, 遲疑道:“說不出來。”

齊眠玉將盛好的靈茶遞給盛長寧,眸光輕漾,語氣並不平靜地出聲:“或許是因為昨日。”

盛長寧捧著溫度正好的靈茶,一聽這話,立刻目不轉睛地盯著齊眠玉,詢問說:“昨日怎麽了?”

“你真的不記得了嗎?”齊眠玉擡眸,安安靜靜地望著盛長寧,又輕聲提醒道,“喝茶。”

“哦。”

盛長寧帶著滿心疑惑,將手中靈茶飲盡,遞過空杯,繼續問:“昨日怎麽了?”

齊眠玉放好杯子,搖頭說:“沒關系。”

什麽……

盛長寧眼睜睜看著齊眠玉收拾好東西,轉眸瞥見她仍舊扒拉在搖椅邊上,擡手將她按回搖椅中。

齊眠玉指尖微動,毯子一卷,便把她整個人裹了進去。而後,他低低出聲:“你先睡。”

睡醒了,她寶貝就會告訴她嗎?

盛長寧懷著這樣的想法,當齊眠玉擡手輕輕覆在她眼睫之上時,她閉上眼,就連在睡夢中,也在糾結這個問題。

齊眠玉聽見盛長寧平穩的呼吸聲,擡手掐訣,給她周身施了一道隔音術,將外界一切幹擾隔絕在外。

半晌後,他又安靜地凝視著她。

昨日夜裏,後來發生了什麽呢?

什麽也沒有發生。

他既然認定了她就是她,就不用去糾結為什麽她不承認,還平白無故地浪費了很多時間。

只要是她,只要是她回來了,只要是她就在他身邊,其他的事都不重要。

不過,那本書好像的確是有些效果的。

齊眠玉默然心說。

盛長寧一覺睡醒,已是兩個時辰之後。

睡覺之前所糾結之事,她從登上雲舟,再至雲舟行駛到萬刃仙臺附近,整整兩個時辰也沒有答案。

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她寶貝在哄騙她。

但是……她寶貝怎麽會騙人呢?

會騙人的是她。

她寶貝不騙她。

盛長寧睜眼醒來,眸光一掃,落在不遠處齊眠玉身上,出聲喚道:“師兄,我睡醒了。”

齊眠玉回眸望過來,道:“還有一刻鐘,到萬刃仙臺。”

盛長寧聞言,將裹在身上的毯子掀開,從搖椅上下來,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皺,又轉身去收拾被弄亂的毯子。

她眼前光影一掠,齊眠玉很快來到她身邊,擡手拾起淩亂的毯子,順手一折,將所有東西都收了起來。

盛長寧認真道謝,並誇讚道:“師兄,你簡直對我太好了,我們這關系……”

“我們什麽關系?”

齊眠玉見縫插針,迅速出聲追問了一句。旋即,他神色別扭了一瞬,繼續補充說:“我們之間的關系,你不用說謝謝。”

盛長寧微微一怔,隱約察覺出些許什麽。

緊接著,她擡眸一望,又瞥見齊眠玉唇角輕揚著細微弧度,漂亮又純粹。

她腦子裏那點兒思緒頓時又飛走了。

盛長寧轉身就走,還擡手,以指尖掐了下自己的臉。

她算是知道了,她寶貝就是在用自己的美色誘惑她。

她才不能上方。

“你為什麽掐自己的臉?”

齊眠玉偶然瞥見盛長寧的動作,語氣偏冷了一些。他這次是真的有些生氣了,她幹嘛掐自己的臉,不疼嗎?

“我……”

盛長寧猶猶豫豫地開口,然後在齊眠玉平靜註視而來的目光之中,坦然道:“我讓自己清醒一點。”

“你怎麽不清醒了?”

齊眠玉出聲的那一瞬,神色間飛掠過一絲隱約失控的懊惱,旋即補救道:“如果你還沒有睡醒,可以繼續睡。”

盛長寧指了指雲舟,說:“雲舟快到萬刃仙臺了。”

“然後?”

齊眠玉還沒學到那麽多的地方去,這次是真的不解。

盛長寧解釋道:“我得走路,肯定就不能接著繼續睡。”

齊眠玉坦然道:“沒關系,我可以抱你。”

他瞥見盛長寧神情,又改口說:“我也可以像昨夜那樣背你……”

反正,她想睡覺的話,是誰都不能打擾她的。她想睡覺的事,最重要。

不提昨夜還好,一提昨夜,盛長寧腦子裏便響起無數的兩個字——危險!危險!危險!

昨日夜裏,在她不知道的時候,究竟發生了什麽“大事”,讓她寶貝的態度一夕之間轉變?

不可能是她把神魂的事給說了出來。

若是神魂一事被她寶貝知道了,她寶貝不可能是這樣的反應。

他可能會特別生氣,或者說……會恨她。

盛長寧思索片刻,覺得齊眠玉很大可能是在唬她,想讓她主動承認。她只要以不變應萬變即可。

思及此,盛長寧出聲說:“師兄,我覺得我現在已經清醒了。雲舟停了,我們往一樓走吧。”

雲舟偌大,今日所乘弟子也眾多,光是排隊下去,估計都需要一些時間。

盛長寧慢悠悠地走在雲舟二層,待到雲舟二層沒多少人了,她才折轉身形,繼而往一層甲板行去。

此時正是下午時分,上午的曦光到了午後,反而躲進雲層之中,消失不見了。

盛長寧走到一層甲板處時,擡眸望了眼天幕,心裏微松,朝著雲舟出口走去。

畢竟,她寶貝打傘也辛苦。

萬刃仙臺地域極為廣闊,連綿萬裏,盡是萬刃仙臺駐地。萬刃仙臺周遭環繞有數座高峰,以眾星拱月之勢,將仙臺護衛於中心。

高峰之上,似被人憑生削去絕巔後,顯露平整,雲霧繚繞,立於萬峰之上。

而各大宗門勢力將弟子住處修建於萬刃仙臺地勢外圍,憑山而建,亦是浩浩蕩蕩。

劍宗雲舟停在自家修建的駐地門前。

眾多弟子一下雲舟,就鬧哄哄地沖向自己手中房間牌所在的住處。

盛長寧故意拖延了一些時間,與齊眠玉兩人走下雲舟時,周遭弟子大都已經散去。

前方有指示牌指明方向與地點。

齊眠玉那塊房間玉牌被塞給盛長寧,此刻正在她手中。盛長寧慢吞吞地摸出玉牌,看了一眼玉牌上的指引,發現齊眠玉在此處的住處,名為流光水榭。

“師兄,流光水榭怎麽走?”

千年前的地方跟現下的地方肯定會有很大不同,至少這流光水榭的院名,她就沒聽說過。

千年前,劍宗在這兒的院落名,皆以第一院、第二院、第三院等這樣簡單粗暴的名字來命名的。

齊眠玉道:“不知。”

盛長寧驀然擡眸,眸光落在齊眠玉身上,認真看了他一眼,按捺住自己的欲言又止,點點頭說:“那我們先認真找找。”

說罷,她拿著玉牌往左側小路走去。

路上,盛長寧又聽見身後齊眠玉的聲音解釋道:“從五百年前開始,宗門不再以第一院、第二院、第三院這樣的名字來命名,是因為……大家會因此而打起來。”

誰被分到了第一院,誰被分到最後一院,大家都會打。為住哪座院子而爭論不休,後來宗門又說按照青雲榜排名來論,眾人也不肯同意。

蟄伏五年,只為一朝青雲臺之爭。五年前什麽修為,五年後怎麽可能還是什麽修為?五年前輸過,不代表五年後也會輸。

人人都覺得自己就是下一個青雲榜第一,就該住第一的院子?

“自那之後,宗門就改了以第一院、第二院來命名的方式,讓邀月峰來為這些院落命名。”

齊眠玉解釋罷,又目不轉睛地看向盛長寧。

盛長寧壓著心裏的糾結,點點頭,應聲說:“師兄知道得好多,好厲害。”

齊眠玉聽著她好不真心實意的話,心說了一句騙子,又不免為此而加快了幾分心跳。

無論真心與否,實意與否,只要是她在誇他,他那顆奇奇怪怪的心都會加快幾分跳動。

好奇怪。

書上說心跳加快,便是情動。

那他怎麽能天天跳這麽快……

盛長寧回頭望過來時,齊眠玉微抿著唇,神情有一瞬的恍然,她便出聲問道:“師兄,你在想什麽?”

“不知道。”齊眠玉道。

盛長寧應了聲,也並未多問,握著手中那塊房間玉牌,繼續往小道深處走去,尋找著流光水榭。

一刻鐘後,盛長寧瞥見不遠處院落門前掛上的牌子,開口道:“師兄,流光水榭,我們終於到了。”

齊眠玉緩步跟上來,道:“你很厲害。”

他想,他也可以多誇誇她,讓她的心也能跳得快一些才好。

這還是她寶貝第一次誇她,盛長寧聞言,怔了下,轉眸看向齊眠玉,眸光落在他那張漂亮臉龐上仿若勾魂攝魄般的笑,便飛快地移開了目光。

盛長寧小聲提醒道:“師兄,你今日的笑好多。”

齊眠玉抿唇,又解釋說:“我不對別人笑的……”

盛長寧沒回應,“啪”的一聲,把手中的玉牌貼在院門上,轉瞬打開院門,走進院中。

流光水榭依水而建。

院中種有靈植,迎面撲來的靈氣氤氳十足,凝於靈植枝葉上,化作靈露而下,落入水中。

水榭旁的水面底下偶有一兩尾色澤鮮紅的魚兒游淌而過。

盛長寧繞著院中看了一圈,最後才問:“師兄,你住哪間?”

齊眠玉道:“你選。”

“那我隨便選?”盛長寧問道,“我選主屋也行?”

“都可以選。”

齊眠玉說罷,默認她已經選了主屋,轉而走向另外一間房。

明日才是五州盛會及青雲臺之爭開始的第一日。

盛長寧走到主屋內,將自己的風鈴掛在門外,又打開窗,透了透風。

來的路上,她從小道而行,發現幾大宗門勢力所建造的駐地相鄰極近,倒像是為了方便打架似的,已經有不少弟子提前交上手了。

她還註意到蒼瀾神殿所在的駐地,至今無人走動。

盛長寧在屋內歇息了一小會兒,便已經到了黃昏。她小金庫裏又快沒靈石了,明日青雲臺之爭的時候,她是去打架呢?還是去下註點試試壓靈石呢?

思索了一會兒,盛長寧沒想出個選擇來。這時門外傳來風鈴搖動的聲響,她站起身,很快走到門前,打開門,看向門外的齊眠玉。

盛長寧問道:“師兄,你找我嗎?”

“去吃飯。”齊眠玉道。

盛長寧聞言,略一猶豫,出聲說:“師兄,我小金庫裏又快沒靈石了,沒法請你去吃飯。”

“我請你。”齊眠玉肯定道。

他也是可以養她的,不一定只能她養他。

半晌後,盛長寧正思忖著,便又聽見齊眠玉語氣輕緩地問道:“不可以嗎?”

齊眠玉讓盛長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他繼續追問道:“我不可以請你吃飯嗎?”

在她親近他的那些夜裏,只要他提的要求,她明明都不會拒絕的。

“沒有沒有。”盛長寧搖搖頭,解釋道,“你當然可以請我吃飯。”

“那你現在出來嗎?”

齊眠玉唇角微彎,輕輕笑了下。

他不笑則已,一笑便艷絕春日百花。

沒人能夠拒絕他的請求。

她就更不可能了。

盛長寧低低吸了一口氣,撇開目光,悄悄看了一眼齊眠玉今日穿的雪衣,便道:“師兄,你等我一下。”

說罷,她擡手關上門,換了一身雪櫻色長裙。

屋內擺放有妝鏡,盛長寧緩步走至妝鏡前,對鏡取下今日上午臨出發前她寶貝插在她發間的那根銀簪。

銀簪上雕刻有精致繁覆的花紋,頂端是一支栩栩如生的梅花,尾墜著銀制流穗,掛有兩枚小巧的鈴鐺。

行走間,這兩枚銀鈴憑生幾分清悅但不吵鬧的鈴音。

盛長寧思索片刻,將今日上午挽的頭發拆散,另挽了一個與這支梅花銀簪相適合的頭發。

收拾好自己後,盛長寧起身推開門,輕聲笑道:“我準備好了,師兄,我們出門吧。”

齊眠玉轉身望過來,眸光先是落在盛長寧現下明顯與先前不太一樣的衣裙之上,旋即又輕移目光,看向她一瀑青絲之間斜斜而插的銀簪。

齊眠玉出聲說:“很好看。”

她任何細微的變化都落在他眼中,然後他會記得她今日穿了什麽衣裳,昨日穿了什麽衣裳,今日戴的什麽首飾,昨日戴的什麽首飾。

他還知道她今日的面色與昨日的面色有什麽不同,從而知道她在何時又陷入夢魘了。

“那……多謝師兄的誇獎。”

盛長寧悄然撇開目光,裝作淡定自若地回應出聲。

黃昏光暈落入院中,照起一幕粼粼波光,好似流光溢彩般,正如其名,流光水榭。

盛長寧與齊眠玉兩人走出院門,沿著院外來時的小道而行。約摸半刻鐘後,在盛長寧慢悠悠的步伐之中,兩人終於轉上另外一條稍寬道路上。

盛長寧毫不猶豫地走上左側那條路。

半晌後,齊眠玉盯著她發間輕輕晃了下的銀鈴,出聲提醒道:“走錯了,我們該往右走。”

盛長寧聞言,停下腳步,回眸望過來,遲疑了一下,道:“是嗎?那我們再折轉回去吧。”

她一邊說著,一邊往回走,越過齊眠玉身側。

自對面走來一行人,為首者面容俊逸,一雙鳳眸狹長,眼尾微微上挑,透著幾分張揚的肆意。

對面人數多,而他們就兩個人,盛長寧見狀,當即停下腳步,讓開了道。

為首那人擡眸,看了一眼站在盛長寧身側的人。

齊眠玉雖然向來行蹤神秘,但卻是青雲榜第一,上一次青雲臺之爭的第一,不會無人不識。

那人走過時,微微頷首,朝齊眠玉笑了下,旋即才目光一轉,似要落到盛長寧身上。

齊眠玉默不作聲地擡手,握住盛長寧肩頭,將人調轉了一個身形。

盛長寧眼前光影一變,眸光便落在了齊眠玉衣襟上。

盛長寧沒問為什麽,只是安安靜靜地躲在他懷裏,游離的目光輕輕上移,凝在她寶貝修長脖頸處,忽的想到昨日夜裏她寶貝背她的時候,她以指尖去觸碰那枚形狀精致漂亮的喉結。

藏在袖中的指尖略微蜷縮,她當然不敢在清醒的情況下去摸她寶貝的喉結。

待到人完全走開後,齊眠玉才松開放在盛長寧肩上的手。

盛長寧移開目光,平靜地看了眼那支遠去的隊伍,故作好奇地問:“師兄,你為什麽要把我藏起來?”

“不知道。”齊眠玉應了一聲,註意到盛長寧望過來的目光,又出聲解釋了一句,“那是蒼瀾神殿的人。”

盛長寧繼續問:“師兄跟他們有怨?”

“沒有。”齊眠玉道。

他就是不想別的人看她。

“哦。”

盛長寧應了一聲。

齊眠玉平靜道:“那個人叫殷念辰,是蒼瀾神殿首席,青雲榜第七,化神修為。”

盛長寧聞言,笑了下,道:“師兄跟我說這些做什麽?”

“你想知道。”

盛長寧搖頭,認真說:“我覺得我打不過他的,所以不想知道。”

齊眠玉盯著盛長寧面上神情,心說了一句“騙子”。

她是故意的,故意走錯這條路,故意讓那些人看到她、知道她。

半晌後,齊眠玉應聲說:“我打得過,我幫你打他們。”

他已經在很努力地修行了。

所以,可不可以不要拋下他?

盛長寧搖搖頭,輕聲笑道:“師兄,我跟他們又沒仇,你為什麽幫我打他們?”

她轉了個話題,說:“師兄,我們該走快一點了。”

語罷,盛長寧探手,飛快拉著齊眠玉,朝對面走去。

雪色衣袂翻飛,於黃昏落幕中,掠起漂亮的光影。

“那就是那個天生劍心者?”

殷念辰從小道盡頭收回目光,低聲念叨:“盛長寧,看起來還是個還沈迷於情情愛愛的小姑娘。”

作者有話說:

小齊:我打得過他們,不可以拋下我,委屈巴巴.jpg



這是第一更,感謝小天使的支持。

第二更在晚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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